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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边的人动了动,似乎坐了起来,季北同立刻跟着坐起来问:“怎么了?”
“雨好像停了。你饿了吗?我们去吃饭,然后送你回学校。”司云把已经充满的手机电池安装好,开机看了看时间,六点整。司云惊讶了一下,显然没想到他们聊天聊了这样久。摸了摸衣服,已经干了,被烘烤得很暖,司云拿下来递给季北同,见他坐着不动,以为是刚刚躺得犯懒不愿意动,于是问道,“我帮你收拾书包?”
季北同点点头,一边把借用的毛衣脱掉,一边听见司云说:“你的雨伞在这里,不用去图书馆找了。”
房间里温度适宜,季北同没有着急把自己的衣服穿上,反而凑过去,靠近司云说:“我知道。我骗你的。我带伞了。”
司云被突然靠近的声音吓了一跳,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,只觉得唇角一颤。他下意思伸手去挡,碰到了季北同温热赤裸的皮肤。
季北同跪坐在床边,挡住了光源,电热器烧到最大,背后的皮肤被灼痛,有开裂的错觉。他动也不动,等司云给他一个结果。红光吞掉他半个身躯,如同正在烧制的瓷瓶,而另一半留在暗处,是不见底的深渊,有看得到摸得到的诱惑。
火还是烧了起来。司云什么也顾不得,只想把眼前的一切据为己有,任凭自己被点燃。
窗缝幽蓝的暗终于变成不见五指的漆黑,有风吹得大地晃动,但没有月光。白色的衣服堆在地上,像破碎的瓷片。平稳悠长的呼吸交错,吹散了焚烧后的灰烬。
那天之后,季北同经常会过来。
他常常下课后去图书馆借了书,从食堂打两份饭,过来一边看书复习,一边等司云工作回来,一起吃饭。
晚上两个人挤在床上,他会和司云抱怨作业,讨论书里看到的有趣内容。司云并不是个寡言少语的人,但这种时刻往往只在他提问后才作回答。经常说着说着话,单人床空出的地方越来越大,两人贴成一个。
房子隔音极差,做事的时候他们都习惯不发出声音,只有床架吱呀吱呀地晃动。事后司云赤身搂着他,季北同喜欢偏头看窗户,没有窗帘遮挡,窗子对着的小区后门一直锁着,所以少有人来,偶尔能够看到人经过,只看到他们的脚踩在地面上,然后匆匆离开,没有人会弯腰低头往下看,有一种秘密被轻易隐藏住的快乐。
接近考试的两三个月,毕业设计和答辩已经让季北同焦头烂额,每天还要备考复习,忙得没有时间理发,头发实在长了,干脆让司云帮忙。司云借了剪刀,比划半天,说他觉得这样还挺好看的,不舍得剪,最后只给修了发尾,拿绳子扎了起来。左右端详,对季北同说,要是烫卷一点更好,跟外国人一样。季北同忙着背书,也不理会他,但觉得扎着头发还挺方便,也就没再要求。
后来季北同如愿以偿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,专心学习珠宝设计。当时国内这一行业的发展实在一般,叫得上名字的公司掰着手指都数得出来。导师偶尔拿到一个工作机会,也会帮忙学生安排。
除此之外,季北同觉得自己似乎又从中感受到了乐趣,私下画了很多稿子,每次画完都会给司云看,让司云帮忙修改。司云开始总是推脱,说自己根本没有学过这些,画画也是半桶水,哪里能随便动笔。但季北同坚持,只让他觉得怎样好看就怎样改,偏偏每次改完,季北同都觉得满意。那些一起动笔完成的稿子,季北同会在自己的签名上标记出来,郑重地收好。
他们有一次谈到未来与梦想,或者说季北同想要和他谈。那时候季北同快要毕业,得到了一个国内原创优秀品牌的实习机会,而司云依旧在货运公司,往城市里的超市和小卖部搬送货物。地下室的出租房距离季北同的公司有些远,上班的时候每天要起得很早,而他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,日班和夜班轮流安排,明明住在一起,却好像总是碰不到面。
在某次发工资之后,司云跟季北同提议换一个地方住,季北同刚刚整理好明天开会的资料,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摇摇头说不想换。那一段时间,司云是害怕的——季北同那么的优秀,他那么好,不停地往前走,而自己却永远停在原地,想要去追赶他,却不知道怎么挪动双脚。
他不愿开口,只是更加小心的守护着他们之间的关系。直到季北同问他关于未来的种种打算,他没有答案。像是回到了刚刚认识季北同的那个美术教室,他又变回了他的学生,等待着因为没有正确回答问题的惩罚。
意料之外的是,季北同却跟他说,以后想要自己成立一个设计工作室,把之前两个人画过的设计图都真正做出来。他又说了很多,司云在一旁听得认真,也不插话。只是沉浸在对这件事情的想象中,那些不安的情绪都可以得到平复。
司云想到一个字,他想到“爱”,他是爱季北同的。那种他曾经觉得虚无至极的情感,忽然真真正正出现在了眼前。那种巨大的喜悦,他甚至不敢亲口说出来,只觉得幸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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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览(四)
如果事到如今,再来问他,这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吗?司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点头。即使后来是现实的消磨,是误会,是分别和面目模糊的相逢,但那样的爱意实实在在的出现过,就是命运的一种眷顾吧。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。
季北同在公司实习,从最基础的设计助理做起,因为认真努力,专业水平也很高,在毕业之前得到了转正的机会。他高兴的时候,喜欢讲从前的事,那个时候他应该特别开心,请司云去吃火锅,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。他们喝了些酒,季北同酒量差,两听啤酒就有了醉意。可醉了酒反而睡不着,趴在床上画图画到凌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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