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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几日,小秋恐怕无法去别院那儿了,家母病情沉重,我想留在这儿多照顾她几日。”
惜翠安慰道,“你不用多想,正好这几天我也有些事,别院那儿不去就不去,你安心留在家里照顾大嫂。”
她的嗓音算不得多温柔动听,但落在青年耳朵里,却莫名地有些安心,他竟不太愿意见她现在就走,只想再多留她一会儿,再陪伴他一会儿便好。
顾小秋默默地想,鬼使神差地问,“这些日子,小秋未能好好陪伴娘子,不知娘子愿不愿意赏个脸,留下来吃顿饭,也好让我向娘子赔礼道歉。”
惜翠委婉地拒绝了,“我还不饿,你要照顾大嫂,不用这么麻烦再特地招待我。”
顾小秋:“既然如此,便让小秋送娘子一截路罢。”
说完转身去拿屋里那盏牛皮灯笼,不算什么好料子,光线也黯淡。但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暗下来,两人照明也堪堪够用。
顾家住得偏僻,顾氏病得沉重,喜静。她最近睡眠极浅,一点儿动静都能被吵醒,每日街巷里的动静吵得她头疼,顾小秋就将她安置在了僻静的城西。
大梁都城多水,出了巷口,沿着河岸往前,每逢日落,常常有些富贵的画舫穿行在河面上,隐约飘来些鼓乐吹打的动静。
不远处,一艘画舫渐渐地驶近了河岸,船上张灯结彩,雕梁画栋,悬挂着的灯笼在晚风中微微飘荡,灯影撒满了河上清波,一面朱红的帘幕,挡住了舫中曼妙的人影,只能听见些杯盏交错的谈笑声。
只是在这笙箫乐舞中,却模模糊糊传来一声,“喂!顾小秋!”
提着灯笼的青年步子一顿,脸色遽变。
惜翠察觉到他的异样,随着顾小秋的目光看去,只见那画舫不知何时已经行至两人身侧,有一个靛蓝色衣袍的陌生青年,正倚靠在朱漆的栏杆前,醉醺醺地望着顾小秋,面含讥讽之意,“顾小秋,我叫你你跑什么?耳朵聋了?”
没等惜翠询问,顾小秋已经暗暗地捏紧了灯笼柄,悄声解释道,“那是于自荣。”
“没想到今日会碰上他,吴娘子,你快些回去罢,接下来的路恕我无非再相送。”
那便是于自荣?
惜翠留意了一眼那蓝衣青年。
他样貌平平,但身上酒气冲天,神情浮浪。
于自荣醉的不轻,见他不答话,动了些怒色,“顾小秋,你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上来伺候我?还是说,你见到我欢喜坏了?当初陶文龙那笔账我还没同你算呢,你在这儿给我拿乔?”
“你身旁这娘子是谁?”于自荣醉眼睨了过来,嗤笑道,“还是说你这雌儿也晓得抱女人了?”
这饱含侮辱意味的话使得惜翠不自觉蹙起了眉头,看向了顾小秋。
他眼睫轻颤着,灯影落在他白皙的面颊上,晕染出一片薄红,紧捏住灯柄的指节泛着些用力的白。
他没有看于自荣,而是转头看向惜翠,低声道,“娘子快些回去罢。”
于自荣见他不答,嘴里的话也愈下作。
“怎么不答话了?当日是谁趴床上,求我饶你一命的?要不要我说给你听?”
惜翠没有动,只皱眉问,“你要上去?”
顾小秋低下头,摇了摇,“我得罪了于郎君,自然要上前赔罪。”
惜翠眉头皱得更深:“你不想上去。”
“吴娘子。”顾小秋难得失礼地打断了她的话,固执而恳切,神情卑微,“请回罢,这些腌臜话不值得娘子入耳。”
惜翠看着他,又想起了吴盛。
初中的小男孩,白皙秀气,文静内向,曾经被学校里的小混混欺负过,他也不知道反抗。惜翠到他家里去,就看到吴盛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。
她隔着门安慰他。
“这些人都吃软怕硬,我们家虽然也不是那种有钱有权的,但谁家没两个阔亲戚,真闹起来又不是找不到关系,你还怕他们报复?”
惜翠:“我不回去。”
身旁有几个小孩追逐打闹着跑了过去,惜翠叫住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孩子,从袖中摸出了些碎银,塞到他手里。
“麻烦你去一趟清河坊的蕙仙巷,巷尾有一户姓卫的人家,你就说是吴娘子有急事要找。话带到了,我这儿还有些银钱给你们去买些吃食。”
为的男童听了,登时拍拍胸脯,飞也似地跑开。
顾小秋怔愣了片刻,搭下了眼睫,“娘子本不必为出头,平白地生出祸端。”
他的确不愿。
他并无龙阳之癖,每一次委身人下,以色侍人,都暗暗地咬紧了牙关,默默地承受,将那五指掐出了一道道的血印子。
他地位卑贱,如无根的飘蓬,有些人他得罪不起,有些事他拒绝不得。顾小秋也想做些别的营生,能娶个温柔可人的妻子,和娘亲一起,平安和乐的过日子,即便日子过得清贫了些,也比现在要好的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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